沙鲁烧酒

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自深深处】(中)

*百贵船太郎 x 鸣瓢秋人

*富久田保津 x 鸣瓢秋人

*微量路人暗示

*PG-13


You're very brave

And you're very free

 

自深深处

 

6.

“鸣瓢。”他听见自己喊他的声音,所以他转过头来。

在那个瞬间,百贵似乎看见樱瓣自鸣瓢的手背上飞起,如落花扑簌飞返枝头。他晃了神,视线不自觉朝空中追逐而去。鸣瓢到走了神的他面前,接过咖啡与饭团,坐到一边的长椅上自然地拆起了包装。

“是只蝴蝶啦。”把饭团递给百贵时秋人这样说,一边深深呼吸着打了个呵欠。这已经是他们连轴转的第三个白天,血管内流淌的似乎都已经是咖啡因溶液。秋人举起咖啡冰镇着自己的额头与脸颊,大口嚼着饭团,脸颊鼓鼓囊囊。百贵视线余光里是他的发,其后他注意到单薄的米白色蝴蝶,春天里随处可见的那一种,漫无目的朝生暮死地飞着,在春的尽头干脆利落的消亡。

一点樱色触目,万物春光始入眼中。玉兰花开败了,足边都是焦红落叶,随风起卷,沙啦啦作响。原来春天已经快要过去了。

第一位受害者遗体被发现时,还是被大雪所掩埋。百贵垂下眼,秋人已经把剩余的饭团都塞进了嘴里,把塑料包装纸捏在手里,背靠着长椅伸了个不明显的懒腰。总有些案子成了悬案,法网不漏,却时有延缓的疏忽。在网收紧至绞杀前的昏暗里,犯罪者总是格外兴奋的。摆布人命是一件令人感觉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事,可以洗去许多年的不甘与卑微。

“无差别杀人就是嚣张啊。”维持着躺靠的姿势,秋人突然说道。百贵喝着咖啡,也抬头看他漫无目的盯着的空中落樱,未置可否。

将被害者作为起点,作案动机与手法便是嫌疑人摆脱不了的线。当加害者甚至与所杀之人素不相识,无从通过社会关系筛查,后续被害者的一切都成为了干扰条件。已经是第五位被害人,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凶器,不同的地点,一样不够专业却足够狠心的手法。

“那混蛋现在大概在某个出租屋内看着报纸得意地笑。”百贵抿了抿嘴,站起身把二人的空杯丢进附近的垃圾箱。

秋人已经习惯于这位公子哥说话间逐渐增加的粗口频率,他眨巴眨巴眼,抬手把掌心塑料纸团朝垃圾箱扔去。“他也得意不了太久,希望小报记者可以给他更多的自信,什么‘无法侦破的无理由完美犯罪!地狱杀人魔’啊!杀害全然无辜者的罪犯,这本身就是一种极特殊的心理特征了!”

纸团轻飘飘地落在了百贵的脚边,百贵弯腰拾起它:“是不是有时候很希望自己是福尔摩斯。在没有先进手段的年代,也可以对着乱糟糟的现场推理出一切。”

秋人皱了皱鼻子,从长椅上蹦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百贵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走吧华生。”

百贵不屑地笑了,睨着比自己矮一点的小侦探,补充说:“走吧夏洛克,我们一起走到罪犯心里去。”

 

7.

百贵船太郎的少年时代,从未在意过报纸上写些什么,哪怕上面常有亲人的名字,也不在意旁人说些什么,哪怕他的姓氏就注定了对他的议论不会停息。

他因标题而心如擂鼓,甚至于刹停汽车靠在路边,反复说服自己才读完的那篇报道,叫做“自由的警枪?刑警报复杀人事件!”

哗然似八卦小报的标题,所刊登与所言却都是重量级的报纸。秋人的逮捕令都还未下,而今正在断罪的是单挑的连环杀人罪行,何来如此言之凿凿的舆论炮弹。是谁要他死,越过了检察机关而句句在法,为何出于公家之内,与单挑为何会杀死椋是否有关联?百贵靠在报刊亭的檐下,或许是他的满目血丝,令老板都不敢出言提醒。直到夏日雷震轰然炸响,几乎与之同时的是骤然的暴雨。雨水从西装后领灌进去,唤回他一点神智。

水银色的雨线蜿蜒,暴烈的夏雨鞭挞着东京。他打给秋人的所有电话都只剩下无人接听,驾驶的动作机械重复,而肌肉记忆依然把他带到了鸣瓢家的楼下。楼道内禁止入内的黄黑线已经撤了,他在门口迟疑了一秒,输入电子锁的密码进入了屋内。

许多时刻,他都自私自利地希望秋人软弱一点。在椋的尸身面前,他可以不要那样瞪大了双眼,把每一个死亡细节都刻入脑内,在绫子的葬礼上,他可以不要面沉如水,不掉一滴泪,在仇恨吞噬了他的心时,他可以不要带着枪直接去杀胜山传心。如果可以慢一点,或许他会来得及保护他。

百贵船太郎找遍每一个屋子的角落,这是一个小而温馨的公寓,与自己的家宅全然不同。秋人对家的全部定义。寥寥几间房间,几步就转完了,拉开衣柜拨开窗帘,他多希望他可以找到一个疲惫到睡着了的鸣瓢秋人。那么这一次他就来得及,与他商讨辩护应对,争取轻判与减刑。

他回忆起与秋人的上一次见面,他少见地听话,抱着膝盖坐在卧室的床上,任百贵的私人医生为他检查,吃药打针,一言不发,配合至极。那时他抚过他的额头,微凉的温度,其下却是连泪水都已焚烧殆尽的灵魂。

他已身坠血海地狱,但这一步舆论战与椋的死串联,明白昭示了阴谋的连环。既然有主谋未死,真相就可以成为秋人从地狱重返人间的蜘蛛之丝。尘世间已无爱可令他留恋,就让恨取而代之。

百贵坐在床边,抽床头柜上的半盒烟。这一支是草莓爆珠,甜丝丝的果味。他用事实与逻辑链劝慰着自己的心,排查秋人会去何处,一支接一支,直到手不再轻颤。

而命运对待他与秋人出奇地相似,总在他们鼓足勇气自以为准备好接受明天时,把他们踢下悬崖,告诉他们哪有这么简单。

起初只是一场雷阵雨,却成了暴雨警报的前兆,足足下了三天。积水镜面般把整个东京翻转。在雨晴后,百贵船太郎才找到了鸣瓢秋人。

 

8.

滑腻的水潭,无言的少女。

穴井户不喜欢这口井,但总是停留原地也很无趣,他视线逡巡过那些画作,这是一颗多么谨小慎微又无趣的心。用少女的美与悲剧粉饰全部真实,又用一潭毒液来作为访客的见面礼。

蛇嘶若有似无,却始终不绝。正如此处世界的一切,所有最重要的事物无一不被掩埋。穴井户兴致缺缺地走到屋外,脱下外套扔在一旁,跳水般张开双臂,朝下一跃。

“他疯了吗,他明知道水是有毒的。”东乡有些悚然地抱紧了双臂,若鹿紧盯着画面猛地喊起来:“不是自杀!他在朝屋子游!”

穴井户手攀着屋柱借力,很快游到屋底下。但毒素显然很快就超过了负荷。窒息的他浮出水面,或许因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僵硬了的唇畔还有一丁点笑意。

众人眼前也出现他最后所见的一幕,屋底下盘踞着无数的蛇,它们淫糜地游动交缠,白身如古玉,红尾如盘珠。

若鹿打了个轻微作呕的寒噤。

而锁定这些蛇进行分析的羽二重很快就出了结果,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红尾蚺。无毒的南美蛇类,也与酒井户曾被咬而伤口形状并非毒牙吻合。

“这种蛇体型相当大,因为外形美丽,在产地很多时候作观赏用。”白岳简单总结,百贵凝视着那些白腻虬结的蛇身,鲜明的红与白,“在日本饲养这种蛇的应该很少吧。”

“有这种蛇的购买与饲养记录,再加上谨慎、与古典美学相关的心理塑像,就可以锁定犯人!”若鹿一雄干劲十足地摩拳擦掌,搜查也随之开始。

富久田保津睁开双眼时,脑海残留着死亡重叠的影子。讨论与分析声在耳畔,他忽然更感兴趣起那个叫做鸣瓢秋人的男人。那些白身红尾的蛇真是对他的绝妙比喻。他那样死亡,那样枯寂,就连绝望的毒液,对他的心都像是一种滋养。这样触目惊心的绝望,无可救药的吸引着他人。

真让人想把手伸到他的心里去。

他已经可以区分那些声音,只不过对不上具体的脸。当然要除却尤其没有感情的那一个。富久田倚靠在罔象女上,在一片黑暗中等待着,窥见一位陌生人的内心并没有多么快乐,他纯粹为接近了鸣瓢秋人的切片而感到收获。

灯迟迟没有亮,久到他饶有趣味地勾起唇角。

“……无符合记录。”

即便如何不甘心,在数据库三四遍的调取比对以后,都没有任何一个吻合的条件。饲养这种蛇类的本就寥寥,又必须登记在册。比对行踪与每一起案发时间,就连符合一两起的都没有。最失落便是落空满怀的希望,懊丧至极,连东乡都忍不住咬牙骂了句可恶。

“看来并不是真实的饲养了这种蛇。”百贵的声音比往日里都更冷一些,熟悉他的同僚们闻言都不禁看他。百贵的面色亦不太好,眉头锁得死紧。

他们忽然听到了笑声,是富久田的,他像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开洞其人,并不太像会嘲笑警方无法破案的样子。像尊重着坐在罔象女上的他仍是半位神探,百贵问了:“你笑什么?”

“所有人都尝过你的糖果。”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与断裂的线索。似乎不打算与超常发挥的穴井户为难,百贵只丢下一句今天先到这里。

富久田似乎真心实意地为室长先生发笑,这份笑意延续到他回到囚室,见到一如既往朝照片侧着脸的鸣瓢秋人。

与平日里并不相同的,他朝那些笑语春朝投出眼,心思却并不在上头。他在焦虑,在担忧,这些情绪是有温度的,不属于死魂,只属于生者。

他在记挂生者呢。

富久田的目光在这位小个子的前辈身上来回打量了两圈,在秋人察觉视线看向自己时收回,并不肆意。富久田保津并不觉得鸣瓢秋人是个可以随意亵玩的美人,会有这样想法的,当真是十足的愚者。

秋人在看着自己,那双倔强的绿色的眼,他或许很想问问自己在井中看到了什么,随后两个连环杀人犯便会刑警般讨论起案情。还是饶了他吧,开洞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看秋人,秋人最后也没有发一言。

他猜到了。富久田把目光投回天花板上,开始对房间的长宽高进行新一轮的目测与分割。

真是令人感动的互相牺牲。

 

9.

百贵船太郎杀过人,就在他来到搜查一课的第二个月。

银行劫案,事先安排了爆炸,劫持了人质,携带着重火力的劫匪。警局的防恐防暴大部队仍在途中,彼时仍是外勤组,身着警服骑着巡逻摩托,恰好路过的警官与他相处不多时的小搭档,与劫匪率先照面。

恰是狭路相逢。

那位身条纤细、帽檐下压不住粉发的警官乍一眼实在容易错认成高挑的女警。甚或他抬起脸,小巧的面庞与白皙的肤色也进一步模糊了男性的气质,那双凌厉的碧眼上又笼着一层柔粉。他在阳光下朝劫匪们举起双手,注视着他们把手枪放在地上。

一位劫匪拿着刀对准了人质的颈动脉,另一位拎着一把突击步枪。这玩意竟然能出现在东京,又得有一批人引咎辞职才是。

他开口说话时声音低低哑哑,底音却甜,像砂糖窸窸窣窣倾倒。他自陈着无意冒犯,诉说着不过是倒霉路过。又是指点正确逃亡路线,又是胡言乱语着抢劫判多久,杀人又判多久,可千万别冲动。不止动刀子,朝我们动枪也是浪费枪子,加重情节而已。他面朝着劫匪,调整着方向到他们侧面,规规矩矩往后退,让出一条供那辆加固了的重型车通行的路。人质哭得背过气去,颤抖的被挟持着半拖行,两边皆是亦步亦趋。

人质已不便携带,车门又近在咫尺。劫匪朝人质的非要害虚晃一刀,便把他推出作为掩护。在拿着步枪的那一位开车门的同时,去够地上的那把充满吸引力的警枪。

“靠近我!”

那个怂巴巴的小警官突然厉声喝道,他没什么力量感,身手却十分敏捷。快速突进至面前,架起人质便往回跑。

陡然展开的剧本让劫匪也措手不及。捡起了手枪的那位气急败坏的朝着架着人质的背影开枪,这样容易命中的大目标,可惜扣下扳机,有枪声却并无枪火。

这本来就是把白给的空枪。

枪声来自于那位始终沉默好比一道影子的黑发警官。他端着手枪,射击的双手纹丝不颤,稳如一线。他不知瞄准着何处进行射击,只听得到打在车身上的钝响。六发响过,单手持枪单手换弹,快得缭乱,那个本该在另一把枪内的弹匣。

狂怒的劫匪一个调转方向盘,一个骂骂咧咧地把身体半探出车窗,瞄准了他的额头。

他依然没有调转枪口,再次开枪,这一颗子弹依然送进之前的弹孔。他的搭档为他迂回撤退争取来的射击角度。

油箱所在的位置。

巨大的火花暴起时,声浪引起的耳鸣掩盖了爆炸声。灼热的冲击波把趴在地上的三人都震得发昏。鸣瓢秋人的警帽被吹飞了,身体朝后仰,不得不全然倚靠在百贵船太郎的怀里。他看着百贵握着枪的右手,好奇地摸了上去。没有在颤抖。

他好奇的向侧后方转过脸,百贵略低下头,唇与额头刹那交错。

之后是怎样的瞠目结舌,有怎样的论功行赏,都还不如那位甫一出现便如流深静水,压得偌大办公室没了声息的女子来得让人印象深刻。她穿着一件利落的黑留袖,袖口绘着松鹤,两人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恰到好处的矜贵与距离感。她肤色有些苍白,眼角也有了皱纹,但仍显而易见与那位新人警视的相似。点到为止的礼貌问候后,径直朝警视长办公室去了。

所有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打转,并不约而同噤声。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内,也不敢高声,壶中水欲沸般议论起来。正常人都不会把出生入死的搜查一课与那个显赫的姓氏相联系。难道真的是那个百贵家的大少爷来寻找正义梦想吗,他是独子吧……

因为接咖啡而错过了这一幕,探头探脑不知大家在兴奋些什么的秋人。昨晚与母亲通了小半宿电话猜到会发生什么的自己。同僚们齐刷刷的视线宛如有实体,而这不过是十余年荒诞不经的开端。

百贵在短暂午歇的梦里又见这一幕,太早习以为常的他和永远状况外的秋人。回想起,上天从来没有给过他和秋人太多缘分,却偏偏,让他们相知不深,已互相交付过生死。




1.插什么flag就反着应验什么,不得不分了上中下篇

2.看似落花返枝头,原来是蝴蝶。—— 内田光子

3.写的时候在听这首歌《Tears On Fire》- 雅-MIYAVI-

4.这一更与谜题关系不大,下一更会发生什么也比较好猜了,为了避免过长影响阅读拆分成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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