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鲁烧酒

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自深深处】(上)

*百贵船太郎 x 鸣瓢秋人

*含富久田保津 x 鸣瓢秋人

*微量路人暗示

*PG-13


What you don't tell no one

You can tell me

 

自深深处

 

1.

静极了,他只听到呼吸声。

些微的一点风,是一只蝴蝶。它停留在他的手背上,蓝与白的翅膀泛着流光。青年无谓地抬起手背,朝它吹了口气,想让它飞走。但蝴蝶翕动着翅膀,依然驻足。

“你……”青年一边与蝴蝶说着话,一边转过身时,它倏然飞起,飞向面前,他视线所触及的地方。他看到了平躺水中的女孩,穿着一条浅红长裙,苍白的手指边缠绕着散轶了的花冠。她违抗浮力似的漂浮在水面上,面朝着天空,嘴唇微张,面容平静,像仍有未唱完的歌。

但她碧绿的瞳孔涣散,脖颈间横亘着一道狭而深的刀口,长裙那乍然看去的浅红是她浸出的鲜血染就。看瞳孔,她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看见了她,故而没有说完的半句话也不必再说,答案已浮现心中。

她的名字是佳爱琉。通过回想起这个名字,他便也回想起了关于自己的事。名叫酒井户的自己,是一个神探。虽然连完整的名字都不记得,但眼前重要的事只剩一件,那便是他必须要解开佳爱琉的死亡谜题。

酒井户踩在水中回身望去,一棵苍老的杨柳斜生在水中,近处可见的一切都被树影包围。水刚刚没过膝盖,这似乎是湖心的一个沼泽。在他们的身侧,一间高脚木屋立于水中,有些混沌的水面映出他们的倒影。

脚下的滞涩感明显是沼泽地,却太过安静,听不见一声虫鸣。酒井户俯身去看佳爱琉的尸身,她喉头刀口是横切,割面平滑却嵌入极深。是刀片伤,酒井户在心中默默结论。他拿起她手边的花冠,杨柳枝把它们束在一起。单薄的雏菊、腥艳的罂粟,他辨识不出的金色小花与叶片。

酒井户举起简陋的花冠在面前思考着。世界遥远的另一端,与他一样平静的眼正落在他身上。

“金色花是毛茛。”白岳仙之介读出搜寻的结果,“叶片没有现实对应,应该是犯人心中的臆造。”

这片沼泽显然的并无现实对应的地点,连环境都处处不合常理。言语间,酒井户把花冠放回佳爱琉的身边,水波托住了它,微微漾漾。

小屋没有台阶亦没有楼梯,酒井户略一思忖,扶住木杆攀了上去。小屋的正面是一扇木门,把手不知是损坏了还是本就没有安装,只有一个木洞。并没有锁,但只能向外拉开。酒井户把手指伸进去,想要打开这扇门。

遽然的刺痛让酒井户收回了手指,一条他没能见面的蛇给他的食指留下了两个并排的血口,血色鲜红。酒井户按捺着吮净血迹的想法,静立在原地。他没有感觉到蛇毒带来什么麻痹感,在他打算无论这咬伤是否有毒都解开鞋带包扎手指根部时,昏沉感自下而上,酒井户向后仰倒,坠入湖中。

他衣服四散展开,使他漂浮在水上。瞳孔开始扩散前,嘴唇仍张合着,望着天空,像要说些什么。

“辨认口型失败。酒井户死亡!”

“抽出酒井户。”

正为辨认出那是未中毒的创口而欣喜的若鹿一雄不免有些懊丧,他们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百贵船太郎下达命令时目光依旧没有移开,无一丝波澜。

“——再次投入。”

 

2.

虽说恶即是恶,难分三六九等,但以欺凌妇孺为乐的,大概无论怎样说来都排在最劣。这次的连环强奸犯仅仅记录在案的犯罪就已经五次。他每次都只是泄欲纵乐,故而从前四次,哪怕是致使被害者当场死亡的那一回,也没有留下杀意粒子。难解这禽兽是否对被害者说了什么,受害人们总是在被侵害后选择轻生,连口供都无处寻觅。这与他的人员选择不无关系,或许犯人就是爱看脆弱的灵魂被彻底摧折的模样,获取畸形的成就感。

但这一次,撇去稚产灵在当场捕捉到了杀意粒子不提,从尸检报告上来看,也可知犯人是真的动了杀念。

这第五位被害者仍是在校的大学生,平素寡言内向,算不得太开朗。浅粉色发丝与冷色调瞳孔,只有笑起来时有些温度。仓内众人都看过案卷,没有人对这位不幸者发表什么多余的联想。

也包括鸣瓢秋人。

 

3.

酒井户又一次站在佳爱琉身前。

他挽起袖子伸出手去在淤泥里翻找,不多时,指尖的钝痛告诉他,他找到了那一片致死的刀片。它被随手抛掷在佳爱琉的足边,没有可供持握的刀柄,仅仅是一片锋利的刀片。

这样的刀片与那样的创口,酒井户蹲下身来想了一会。扣着刀片攀上了木屋。

组成花冠的显然都不是一无所有的周围能采摘得到的花儿,它是象征意义的,即佳爱琉的死亡场景也是象征意义的。他站在小屋边沿回身去看水中女孩,她正宛如画中,但角度还不够完美。

酒井户小心地在小屋侧边移动着,百贵追随着他的视线,忽然想起了什么。

“佳爱琉的尸体现场,是那副油画,《水中的奥菲利亚》!”

羽二重正宗闻言不假思索调出资料。在那副油画出现在眼前屏幕上时,酒井户正移动至那让眼前景象成为一幅完美的画的角度。

 “……她编了几个奇异的花环来到那里,用的是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起落下呜咽的溪水里。”

佳爱琉手边花冠,虽与莎翁笔下并非完全一致,罂粟却更重合了米莱斯的画作。少女裙摆仿佛将她托起,落花四散为裙摆增色。

“……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没感觉到自己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

在这完美角度的右手侧,酒井户发现了木墙上的一格暗窗。

他用刀片抵住木板,将其推开。

在他探身屋内时,嘶嘶声陡然入耳,晕厥感笼罩了他,侦探栽入水中,又缓慢浮起,水流浸过他的瞳孔,他流下生理性的泪。如濒死的奥菲利亚一般。

在进屋与晕厥之间没有间隔,若鹿反复拖动酒井户探身的那一帧,无论如何放大也找不到这一次蛇在何方。

“漂在水中的奥菲利亚很美,可是……”东乡拧眉读出荧幕上的语句,“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沉到泥里去了。”

“他们的始终漂浮当然可能是罪犯勾勒油画的心因性,但如果并不是呢?”

 

4.

“……果然。”

蹲在木屋边的酒井户麻利地脱着自己的鞋袜,他看见飞得累极了也不敢在佳爱琉身上停息的蝴蝶,在清醒的那一刻同时便跳到小屋上。

这一潭混沌的碧水都是毒药,密度极高,毛细渗透入皮下,等发作时已然来不及。酒井户擦拭干净自己的双足,光着脚叉腰站起来。

他在跃上来时看见了屋内影影绰绰的什么,似乎是人像,又像是人影。他用鞋子勾开门把手,贴在门边等待。

屋内很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内部的空间比外观看来更大了一些,摆放着简单的家具。桌椅、盆栽、条纹沙发,与一个停摆的挂钟。

 灿烂而扭曲的日光里,酒井户漫步在屋内。

乏善可陈的简陋木屋,唯一值得瞩目的似乎只有墙上挂着的众多画像。有些看来熟悉至极,譬如那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但她们的眉目看起来似乎都有些陌生,笑起来的样子都仿佛。也有些是意味不明的风景画,画技不甚高明,与名画挂在一同格格不入。靠门的那一幅肖像画线条漆黑而杂乱,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个西装男子,扭曲如从地狱爬行而来,连五官是否俱全都已经难以分辨。

与酒井户每一幅画都看过同时,羽二重的人像解析均已完成。有一些画作的面容是重复糅合的,但仍能解析出与受害者们的一一对应。这是一位太爱粉饰自己恶行的加害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玛丽安娜与夏洛特,她们似嗔似喜,在画中些微变化着表情。

与受害者面容契合度最低的,是阳光正对的那一幅《伊莎贝拉》,屋主人似乎最偏爱这一幅画,画中伊莎贝拉侧着脸,把长发覆在埋葬了恋人头颅的罗勒泥土上,画前也养了一盆罗勒,长势不错,郁郁葱葱。

略觑眉眼,这似乎就是这次最新的被害者。但粉发碧瞳都太过鲜明,与受害者并不太招摇的样貌大相径庭。那双哀悼恋人之死的眼并不如其余画作般带着情绪,她漠然地侧着脸,如早已心死。

更像是……

仓内的目光游移着,彼此间相撞,遏着舌根,最终纷纷投到过百贵身上,又各自移开。

酒井户也在伊莎贝拉前站定,这幅画的五官着实不够协调,太引人注意。像是女人精致媚气的脸庞上突兀生长一双男人冷峻的眼。他盯着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到屋外,俯身水面,看浑浊的碧水中自己的倒影。

画中人的眼,是自己的眼。那么与画中女子糅合的,便是自己了。

酒井户站起身来,歪着头想了一会,回到屋内,伸手便把那盆罗勒推下花架。细瓷花盆摔个粉碎,里头却没有滚出一颗头颅。

除却泥土,里头确实埋藏着一些乱糟糟的什么。酒井户依然拿着自己的鞋子,远远拨弄着。一些已经腐烂不堪的零碎书页,填满泥土的铃铛,一本扁扁的、警视厅徽章的金色隐隐可见的证件。

酒井户碾着书页,辨认着其上的文字,有几页算是勉强可辨。

“……明年六月,金链花依然会像现在这样绽放金黄……”

“真正的生活悲剧常常以毫无……”

意味不明。他垂着眼丢开那些纸片,将要拿起那本证件。

“抽出酒井户,立刻。”

百贵船太郎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众人期盼答案的那一刻,饶是负责操作的东乡也愣了片刻:“百贵室长?”

在百贵重复之前,东乡仍是遵循命令完成了操作。酒井户的动作结束在打开的那一刻,仍未见到其中写了什么。

仓内一时静默,百贵确认过抽出操作已经成功,略松一口气。停顿片刻,问耳麦的另一端:“鸣瓢,你还好吗。”

“……我没事。”鸣瓢秋人的声音听来并不觉有异。

百贵若无其事般接着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休息吧。”说完便截断了通话,并不给秋人听的余地。

“室长,莫非……”

不能让侦探进入自己的井是罔象女的使用首要铁则,但目前已知禁止这一行为,也只因为若是在井中见到自己,回想起自己的名字,变会因为自我意识的冲突而引发风暴。

“……在他人井中见到自己会不会引发风暴我不确定,但不能让鸣瓢冒这个险。”过了一会儿,百贵才松口般说道。他这样说,便也证实了猜测。那一本证件,百贵不用看内容,便已能联想到是前刑警鸣瓢秋人的。

百贵船太郎与鸣瓢秋人过去发生过什么,他们联手侦破的那些大案,人们不提,案宗也替他们记忆着。而三年前的往事,纷纷乱无人敢问,猜测都欠奉。而今到眼皮底下的一位阶下囚与一位指挥官,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知该如何置一言。

他们自然不能指责百贵心中有私,因为这一套系统,神探才是灵魂的所在。但如果秋人不能下井,难道要这口距离真相一步之遥的井荒废么?

 

5.

这口新井的死亡速度实在有些慢,做了五回奥菲利亚都没有推开木门的富久田保津打着呵欠回到囚室时,对面的男人正一如往日的在床上坐着。垂着眼,侧着脸,笼罩他的阴郁如散不去的尘霾。

他会在想什么呢。富久田仰起脸,似乎想到了什么值得露出微笑的事情,坐在床上靠着墙,朝秋人笑起来:“前辈。”

秋人知道百贵为何叫停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失去了与百贵辩驳的能力。他自觉自己的冒险是无所谓的,他却不能承担若是自己迷失在井中,百贵待将如何的后果。

念头几转,他也知道在自己回来许久后才回来的“开洞”是代替自己作为神探入井中去了。

他转过脸去,想听一听这位并不简单的人物这一次有什么忠告或真知灼见。

富久田捕捉到他的视线,笑容更扬起:“你很漂亮,果然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认为。”




1.标题来自王尔德《深渊书简》,斗胆用了这个名字

2.“What you don't tell no one/You can tell me”来自Lana Del Rey - cherry blossom

3.水中的奥菲利亚 - 米莱斯,伊莎贝拉 - 亨特

4.凶手已经出现在文中了来猜呀x

5.与奥太赛跑!

6.纸片上的语句来自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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